第十三章

張老太爺張松是位很和藹的老爺子，這是賈璉昨日初見外祖父的印象。但在知道大舅名張濟和，二表姐張芳是未來的皇後後，賈璉就明白他是自己想差了。

如果張松真如他所表現出來的那般謙和仁善，張家怎麽可能最後成為了奪嫡成功的受益者之一。要知道，張濟和本身是武英殿大學士，但他的爹張松更是曾經的太子少傅！

張家本應是太子船上的，最後不僅成功搭上七皇子的船，長房嫡女更是成了皇後！賈璉不清楚張家做了什麽，但就是張家這一手，就足夠讓他這個被婦人騙得團團轉的紈絝佩服。

經過一夜，賈璉已經不像剛知道大舅和二表姐身份時那般震驚和瘋狂。恢覆了冷靜的他又變成了聰慧的三歲孩童，童言童語逗得張松和張濟和父子忍俊不禁，更讓他們看他的目光愈加的欣慰和親切。

這不是因為賈璉一個晚上就想通了，而是他在經歷了系統一個晚上的語調平淡的冷嘲熱諷後的結果。對張家的怨懟他不可能和任何人傾訴，只能得到晚上獨處時才和系統抱怨一下。

結果他想要獲得的安慰沒有，打擊卻是一串又一串。最重要的一點，直接讓賈璉啞口無言。他上輩子不過是一個連親生母親的忌辰都不知道的紈絝子弟，憑什麽要張家無條件的幫助他！

這個年代對祭祀和香火是看得很重的，張氏嫁入賈家自然入的是賈家的祖墳，享的也是賈家的祭享，可結果呢？忌辰無人記得就算了，張氏又何曾得到過祭享！

就算最終張氏的棺槨是停在了賈家的祖墳之中，也就比那些無處可去的孤魂野鬼好一點而已。

張家嫡女因欠榮國公恩情不得不嫁入榮國府，活著的時候受磋磨就不說了，死得不明不買也就算了，死後居然得到這樣的結果，張家眾人怎麽可能想得通不報覆！

而張氏留下唯一的骨血賈璉，卻連張氏的存在都不知道。賈璉可以說他不知道母親是因為賈史氏和王夫人就是如此教養他的，但他卻不能否認自己的過錯。就像系統所說一般，如若他花一分心思在書本上，上輩子的結局或許不會改變，但起碼他不會讓張氏無祭享那麽多年。

如若系統是在賈璉背誦《禮記》之前這般責罵他估計只會讓他反感，但在他對《禮記》稍有涉獵的現在，倒是真的讓他聽進去了些。

當然，也只是一些。

賈璉承認他很不堪，但張家同樣也不地道，不過在系統的“開導”下他也不再怨氣沖天。系統有一句話說得很對，張家幫他是道義，不幫他也不犯法。他姓賈，不姓張。

這輩子想要獲得來自張家的助力，有母親張氏在倒不是什麽太麻煩的事，但賈璉也同樣得表現出他的價值來。他現在是記憶力提升背《四書》《五經》是小菜一碟，但他真的懂裏面的知識嗎？

《禮記》算是相對簡單的了，他也是在另外看了相關書籍又有系統的講解才懂了那麽一點。在系統口裏，他賈璉也不過就是比不識字的人好一點的睜眼瞎罷了。

只認得那些字，卻領會不了那些字所蘊含的意義。

張松坐在書桌後聽賈璉搖頭晃腦的背著《論語》，暗自點頭。這璉兒倒是和他母親說的一樣記憶力還算不錯，就是不知道他對這《論語》裏所講的又懂得多少？

“璉兒，你剛剛背的這一句‘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可明白是什麽意思？”張松突然打斷賈璉的背誦問道。

張松的笑容和慈嗳，賈璉的瞳孔卻猛地收縮了一下後，隨後滿臉通紅的說道：“師父說璉兒還小，現在只需要識字多讀多背誦，等璉兒再大一點，就能讀書百遍，其義自見了。不過外祖父問的這一句璉兒倒是知道一點，應該是告誡大家不要不懂裝懂，外祖父說可對？”

見張松頷首，賈璉才松了口氣。這些話他都是按照系統的提示說的，他自己現在的水平可是說不出來。不過他相信，現在他是不懂這些，但他以後一定會學會！

這輩子，他不要再做一無是處的賈璉，更不願意成為隨便就能被別人放棄的人。

“璉兒，你有個好師父。”張松的語速很緩慢，神情放松讓他臉上的皮膚更顯松弛。要不是知道母親張氏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老來女，賈璉真的會以為張松是他的曾外祖父。不管是從外貌還是從年齡上來看，都是如此。

“你師父不僅自己有淵博的知識，更知道怎麽將知識傳授給你這個小孩子。沒有因為你記憶力好就拔苗助長，還按照你的性格來因材施教……”長嘆一聲，張松才有些神往的說道，“可惜璉兒你的師父不願見外人，要不老夫倒真想和他深談一番。”

聞言賈璉臉上瞬間一凜立刻又放松下去，板著小臉堅定的說道：“璉兒會好好跟師父學習的，也會好好孝順他老人家。”

系統讓他重生，並且拿出各類別人看不見的書籍以及各種有逆天功效的丹藥已經讓他明白了系統的強大，但在此之前他也一直覺得系統不過是能力強大的哪路神仙，或者是覺得他有趣才會讓他的人生重來，想來對人間界應該不是很了解。

可就是他剛剛按照系統提示說的話，卻讓他的太子少師外祖父說出那樣的讚嘆之語，足以說明系統並非是他所想的不懂人情世故的神仙。也是，如果系統真的如他所想的話，又怎麽可能讓他心甘情願的背誦《四書》《五經》，並且還知識幾句話就基本打消他對張家的怨懟？

系統的話這般見效有他因為各種事對系統感激的原因，但同時，也說明這系統確實很好的把握了他的心理。微微擡眼看向笑語晏宴的與大舅交談的外祖父，賈璉對系統的信服不得不加深。

他這種紈絝就不說了，本來就藏不住很容易就被人看透。系統卻連張松的心理也能把握，說明什麽？說明如果他能虛心跟著系統學習的話，他所想象的未來或許真的不會是夢。

耳邊仿若響起嗤笑，又像是他的幻聽，接著就是系統仍然平淡無波的嗓音。

【只要你能完成我布置的任務，成為大慶朝一代權臣也不是不可能，政治權謀本就是世家公子必須掌握的技能之一。真不知道所謂的四王八公是怎麽想的，除了那北靜王稍微有點腦子，其他都是夜郎自大的貨色。世家公子要都是你們這幅模樣，真不知道那些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世家是怎麽傳承下來的。】

賈璉從那平淡的語調中聽出了嘲諷和不以為然，他不知道是不是該慶幸自己的成長。畢竟上輩子有些人就算在他面前冷嘲熱諷說榮國府怎麽樣，他也只會是以為那些人嫉妒榮國府的威風罷了。

同時系統的話也讓他免不了熱血沸騰。他再不學無術權臣意味著什麽他也是懂的，如果他真的能爬上那個位置……榮國府他也不用放在眼裏！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是好好學習的好，與外祖父對話他都得要系統幫忙，難不成等以後在朝堂上他也要什麽都依靠系統？

那樣的話，做權臣的到底是他賈璉還是系統。

張松終於和張濟和說完了，再次笑瞇瞇的看著賈璉：“璉兒，我和你大舅已經商量好，等你滿五周歲就到張家族學來念書。在此之前，你在榮國府只會背《三字經》《千字文》，明白嗎？”

眼珠轉了轉，賈璉才脆聲回答：“璉兒明白，謝外祖父和大舅舅。”

張濟和忍不住笑著搖頭：“爹，您還老說從小就老氣橫秋什麽的，看看璉兒，比我小時候可厲害多了。”

“這還用你說，我們璉兒自是比你這個做舅舅的聰慧。”白了他一眼，張松起身走過來牽起賈璉的手，“走吧，去看看你母親怎麽樣了，想來她應該已經服下那毒龍膽了。”

雖然對系統所出丹藥很有信心但仍免不了擔心的賈璉連連點頭，握住張松的手小跑起來：“外祖父快點，璉兒要去見母親。”

“你這孩子著什麽急，不知道外祖父上年紀腿腳不便利麽！”張松說著責備的話，腳下的步伐卻跟著加快。眼裏的擔憂仍在，臉上的笑意卻沒有消失。

看著祖孫兩遠去的背影，張濟和悠悠嘆息一聲：“善兒有個這樣的好兒子，爹總算是不用再那般愧疚。只是那賈赦……”

張濟和狹長的桃花眼裏晦暗不明，最後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的點了點頭。張家再如何都只是張氏的娘家賈璉的外家，想要這娘倆的日子過得好，可不只是他們努力就行的。

雖然賈赦太過愚孝，但想來要是影響到他的富貴生活和生命安全，也不可能再繼續默不作聲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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